四、政治家与管理科学家的视野:
学习化社会与学习型组织的创建
“终身教育”、“学习化社会”、“学习型组织”的概念,最初都是在二十世纪60年代提出的。1972.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表的著名报告《学会生存》,使前两个概念广为传播,尤其是得到政治家和企业家的赞同和大力倡导之后,越来越深人人心;而“学习型组织”能够风靡世界,则是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教授彼得圣吉从管理科学和组织行为学的独特视角,对当代学习科学研究和实践作出的重大贡献。
随着21世纪序幕的展开,人类面临的各种挑战越来越严峻。尤其值得警惕的是文化冲突、民族矛盾、宗教宿怨导致的政治危机和社会危机日趋严重。与传统政治、经济、军事冲突解决方式的不同之处在于:这些冲突与危机的化解,更需要从社会文化心理的深层寻找产生危机的思想根源,并从不同文化传统的对话、理解、沟通,尤其是文化教育的改革人手寻找对策和出路。正是这样的时代和社会背景,促使世界各国的决策者和政治家们加强了对学习的关注,并加快了建设学习型社会的步伐。协作学习、团队学习和学习型组织的理念在迅速扩展的实践推动下不断深化。 学习型组织理论评介
“学习型组织”这一概念最初是由美国哈佛大学教授、系统动力学的创始人佛睿思特(Jay Forrester)在1965年发表的《企业的新设计》一文中首次提出来的。他的学生,当代美国著名管理学大师级人物彼得·圣吉(Peter M·Senge)将系统动力学的理论和方法论成功地运用到企业的创新和培训之中,系统地创立了“学习型组织”理论。
彼得·圣吉对激烈竞争的企业进行了系统和深入的考察,发现绝大多数企业都是短命的。而通过对寿命在100年以上的企业进行深入研究和概括总结,他获得了一个重大发现:所有“长寿企业”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具有很强的学习能力!这种学习不同于个体学习,也不是知识的学习,而是将企业作为一种具有生命活力的社会组织,对企业发展目标、现状和存在问题进行“系统思考”,改变企业决策者的“心智模式”(思维定式)。这是一种深刻的反思性学习,是以企业整体作为学习主体的“团队学习”。正是在这种全新的学习模式中,企业决策者群体获得了清醒的自我意识,重新修订了可持续性发展的企业目标,并以此作为“共同愿景”,组织“团队学习”,使企业上上下下获得新的凝聚力,焕发出为“共同愿景”而奋斗的生命活力,企业正是由此而不断实现“自我超越”,适应千变万化的复杂竞争局面,并使自己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在1990年出版的《第五项修炼》一书中,彼得·圣吉概括了学习型组织的内涵和真谛:学习型组织是一个不断创新、进步的组织,在其中,大家得以不断突破自己的能力上限,创造真心向往的结果,培养全新、前瞻而开阔的思考方式,全力实现共同的抱负,以及不断一起学习如何共同学习。彼得·圣吉强调:融合五项修炼“是一件充满挑战性的工作,因为要整合出一项新工具,比单纯个别应用这些工具难多了。”可见,以“系统思考”为特征的“团队学习”,是学习型组织存在和发展的生命源泉。学习型组织“不仅是一项组织进化的工具,也是人类智力进化的工具。”
为了使学习型组织的理论转化为可操作性的实践模式,彼得·圣吉提出了创建学习型组织的五项技术(自我超越、改善心智模式、建立共同愿景、团队学习、系统思考),并在大量为实现企业改造而进行的培训实践中,总结出修炼这五项技术的具体方法和大量成功案例。
创建学习型组织的五项技术是密切联系、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其中系统思考是整合其他各项技术的方法论与核心技术。系统思考技术的修炼,需要从组织所面临问题与危机人手,强调组织的决策管理者必须“自我超越”,改变“心智模式”,彻底抛弃以往大多数人所惯用的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思维定式,以整体、系统的眼光来统观全局,防止落人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思维陷阱。运用这种新的思维和视野,才能超越眼前的利益与困扰,去思考“共同愿景”。“愿景”不只是一个想法,它是在人们心中一股令人深受感召的力量。共同愿景最简单的说法是“我们想要创造什么?”,它是团队成员共同持有的意向或景象,能创造出众人是一体的感觉,并且遍布到团队成员的各项活动之中,使原来相互分割甚至对立的活动融会起来。而能否形成“共同愿景”,并使之真正转化为每个团队成员的共同行动,则需要成功运用“团体学习”技术,尤其是通过开展团队成员之间的“深度会谈”,实现心灵之间的理解和沟通,建立起人与人之间的真诚与信赖,并为“共同愿景”而共同奋斗。
除彼得·圣吉之外,其他学者也对学习型组织做了研究和表述。如美国开发人力资源的著名专家Garry Dessler认为:“学习型组织”是善于创造知识、获得知识并转化知识的组织,也是善于调整其行为方式使之反映新知识、新思想的组织,并提出学习型组织所致力实施的五项活动:系统化地解决问题、尝试、从经验中学习、向他人学习、转换知识。“英国石油”人力资源战略顾问彼得·摩尔认为:学习型组织即自觉地在个人、小组和组织水平上规划它的学习,以此作为达到组织前景、价值和战略目标的重要途径;美国人力资源管理与培训研究专家雷蒙德·A·诺伊认为:学习型组织是一种具有促进学习、适应能力和变革能力的公司;哈佛商学院戴维·A·加文教授认为:“学习型组织是一个能熟练地创造、获取和传递知识的组织,同时要善于修正自身的行为,以适应新的知识和见解。”
不管对学习型组织的概念和理论如何表述,但必须运用“系统思考”的方法论使企业和各种社会组织学会“团体学习”,成为具有生命活力的“学习型组织”,这种理念已被越来越多的学者和公众所理解和接受。十多年来,学习型组织的理论、技术与创建学习型组织的实践,在世界各国的企业创新和企业培训中,收到了极其显著的成效,使其理论与技术不断发展和完善。并且开始在企业以外的各种社会组织中推广应用,深刻地改变了传统社会组织中机械、僵化、缺乏生命活力的行政组织和管理模式。 近年来,彼得·圣吉将创建学习型组织的理论和技术推广应用到教育系统,开始对学校组织进行学习化改造。他提出一个令人吃惊的判断:现在的学校不是学习型学校!是按照工业文明的流水线建造起来的缺乏生命活力的学校,甚至可以说是完全违背学习规律的学校,这种学校组织严重扼杀了学生和教师学习的创造性。这些思想和理念提出以来,在东西方教育系统中产生了激烈争论和强烈反响。一场对学校组织进行学习化改造的世界潮流,在当代信息技术的支持下正方兴未艾,而且必将迅速扩展和不断深化。
概念的辨析、理论的移植、方法与技术的创新
学习型组织的理论和技术是从西方文化的背景和土壤中产生发展起来的。任何理论的传播和移植都必须考虑国情和文化土壤的差异。从中国文化和教育的背景出发,将学习的研究从微观扩展到宏观,从个体扩展到团体与社会,首先必须对一系列相关概念作出明确的界定。尤其要厘清个体学习、协作学习与团队学习这三者的关系,并在此基础上对“学习型组织”概念作出明确的界定。
学习是个体性与社会性的统一 学习首先是个体化的别人无法替代的行为,也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孤立进行的活动。人类个体的学习活动只有在社会文化环境中才得以进行,每个社会成员的学习活动难解难分地融为一体,构成了整个社会的学习。因此,学习的主体不仅包括人类个体,而且包括不同层次的团队、组织乃至作为整体的人类社会。以往对学习的研究以心理学为主,侧重于研究个体,这方面还需进一步深入。但对团队学习、组织学习,民族、国家学习,乃至作为整体的人类学习之研究,则是亟待拓展的重大时代课题。要解决人类当前所面临的各种剧烈矛盾冲突,要使未来社会变得和谐而美好,人类就必须共同创建一个学习化的社会,其基础和细胞则是各种类型的学习型组织和具有终身学习理念与能力的公民。总之,21世纪的人类文明更倡导和强调协作学习与团队学习。
协作学习的特点和价值 学习不仅需要良好的物质条件和信息资源,更需要良好的社会环境,尤其需要有能成为“知己”的学习伙伴。协作学习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个体在一起,通过合作与交流,相互促进、互相学习,取长补短,以提高学习成效的一种学习形式。协作学习要求学习者主动地寻求学习伙伴,并共同探索和解决学习中遇到的问题。这种学习中的协作,不仅包括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协作,也包括个体与群体、群体与群体之间的协作;不仅包括学生之间的协作,也包括学生与教师之间的协作;不仅包括直接交往协作,也包括间接交往协作。这种交往与协作,不只是学习信息的交流和研讨,更重要的是思想的沟通、心灵的“碰撞”、性格的“磨合”,由此促进学习者协同学习与工作能力、组织能力、交往能力的提高,健康个性的发展,团队精神和集体主义观念的孕育。
协作学习具有惊人的潜力和无穷的魅力,物理学家海森堡说过:“科学根源于交谈。在不同的人合作之下,可能孕育出极为重要的科学成果。”协作学习能使学习者开阔视野,从多角度理解知识和看待问题,能在不同思想的碰撞和争论中激发智慧和灵感,能使个体在与他人的交往中发现自身的弱点和缺陷,从他人身上学到好的思想、品格、行为习惯和技能、方法,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随着当代信息技术在教学领域中的广泛应用,人们开始利用多媒体和网络技术来辅助和支持协作学习,协作学习被赋予了新的含义。传统的协作学习是学生与教师或学生之间面对面的实时交流,局限于同一时间、同一空间,而多媒体、网络环境下的协作学习,可以跨越时空,使身处异地的学习者进行同步或异步、实时或非实时的交流,极大地扩展了交流与协作的范围、深度和广度。这种远程协同学习的模式,成为数字化生存环境中越来越受欢迎的崭新学习形式。 团队学习是个体学习与协作学习的整合与升华 要使协作学习从偶然的学习行为变成稳定、高水平的学习活动,就必须有相应的组织形式。这就是各种不同形式的学习化团队和学习型组织。对学习化团队和学习型组织的研究和创建,是当代组织理论和管理科学的前沿和热门话题,并成为社会学、心理学、教育学、行为科学等众多学科共同关注的研究领域。 团队学习既不同于个体学习,也不同于协作学习。因为在个体学习和协作学习中,学习的主体都是个体(协作学习是个体之间的协作,立足点仍然是个体),而在团队学习中,学习的主体不是个体,而是团队或群体。团队或群体虽然是由个体所组成的,但却是以整体的形式存在和出现的。 三种学习形式是紧密联系,不可分割的。个体学习是协作学习和团队学习的基础,任何形式的学习最终都要由个体来完成;协作学习是个体学习的扩展和延伸,又成为团队学习的另一个基础(可以说个体学习与协作学习是团队学习的两大基石);而团队学习则是个体学习与协作学习之整合与升华,并由此创造出一种全新的高效学习形式。 团队学习是个体学习和协作学习的系统性整合。一个在团队中学习的人,不一定就是在进行团队学习,因为他完全可能游离于整个团队的学习任务之外,甚至对团队的学习产生干扰和破坏作用。区分二者的一个简单方法是,想象一下现实中正在工作的优秀团队,如一个交响乐队或一支明星篮球队,令人陶醉的音乐表演或精彩的篮球比赛的成功与胜利,显然不能简单归功于任何个体,包括贡献很大的第一提琴手或主力中锋,而应归功于整个团队的集体努力。团队学习不等于个体学习的简单相加,只有当团队中的每一个成员都真正为一个共同的学习目标,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在有序化的分工和密切合作中,进入高效率的整体学习状态,才能真正凝聚、创造出一个作为整体存在的团队学习主体,也才能获得个体学习与协作学习都无法比拟的学习成效。 学习型组织是具有不断超越自我生命活力的社会组织 通过总结近年来我们在大学生课程与教学中创建学习化团队和学习型组织的实践体验,我们可以对“学习型组织”概念作一个简要而明确的界定:学习型组织就是以“团队学习”为基础,具有不断超越自我之生命活力的社会组织,包括企业、社会团体和学校等。当代系统科学的基本原理深刻地揭示出,整体不等于各部分之和。在有序化的整体和结构优化的组织中,整体的功能远远大于各部分功能之和;而在无序化的整体和结构不良的组织中,整体的功能则小于各部分功能之和。学习化团队和学习型组织虽然是由个体学习者所组成的,但团队和组织中的学习者已不再是孤立的个体学习者,而成为承担整体学习使命的团队成员,并从团队中获得接纳感、安全感、归属感和责任感。学习者之间以学习型组织的共同愿景为目标,以严格有序化的分工合作为相互联系的纽带,他们共享学习资源、共闯学习难关,共创学习成就,成为不可分割的学习共同体。显然,在这样的学习共同体之中,学习的成果和效率必将大大超过个体学习者的总和,而且能使每一个学习者在学习群体中最充分地施展多方面的创造性潜能,获得健康和谐的发展。 在彼得·圣吉的理论体系中,团队学习仅仅是创建学习型组织的一项具体技术。但在中国文化概念的理解中,团队学习是与“个体学习”相对应的概念,既可以作名词,表示两种不同的学习形式;也可以作动词,表示两种不同的学习活动。前面我们已经对这两个概念作出了辨析。我们认为,团体学习不仅是创建学习型组织的一项具体技术,而且是一种以团队和组织整体为学习主体的一种全新的学习形式。 而“学习化团队”则是同“学习型组织”十分近似的概念,团队就是一种组织形式。二者的区别在于,“学习化团队”一般是指规模较小,层次结构比较简单的基层组织,而“学习型组织”则往往是指规模较大,层次结构比较复杂的组织系统,它包含了基层组织,但更强调不同层次组织系统之间复杂的结构关系。 在团队学习中创建学习型组织,是当今世界学习科学与技术发展的前沿探索。创建良好的学习伙伴关系和学习化团队,不仅是一种重要的学习能力,对团队中每个成员的学习效率产生着决定性的影响,而且对学习者健康人格的发展和协作、交往能力的培养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尤其需要强调的是:这正是目前我国学校教育中一个突出的薄弱环节。 创建学习型组织已经有一整套系统完备的理论和技术,而创建学习化团队则是对学习型组织理论的具体应用。 “学习型组织”的理论和“五项修炼技术”产生于企业创新和企业培训的实际需要,将其移植到中国学校教育的土壤中,则必须同我国学校教育、教学和校园文化建设的实际情况相结合;而且还必须同当代信息技术所创造的日新月异的学习环境、条件相结合。 正是基于这样的信念和追求,近十年来,我们全身心地投入到对学习的研究,特别是推动信息时代大学生学习方式变革的实践中,并逐步闯入了“学习技术”的研究领地。
[上传时间:2007-10-29]
[信息来源:开放教育研究 2005.2] [信息作者:桑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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